14.51 初來乍到

上頭的天空開始緩緩的飄下細雪，看來今晚也會是寒冷的一夜。
但是兩個人心裡所想的，都是剛剛的那位客人，怎麼看就是令人不安心。









用大量圓木造的小木屋，不算特別大卻也夠塞下許多床位，壁爐內的火堆只剩餘燼，已經過了多久的時間，夜晚過了嗎。寒風與低溫就像無視著建築物一般的侵蝕著身體，厚重而又破舊的老被舖理應能夠抵擋，卻還是感到冰冷。無底線的冰冷，像是從脊骨竄出般的蔓延至全身，直到手指頭為止。〔不理解，這種冰寒的清晨完全無法理解。〕芙萊宓腦中迴響著，明明眼睛閉上，緊抓著棉被，為何對周遭又這麼的清晰她也無法明白。就是這麼緊抓著棉被，只想抓得更緊，抓得更緊，像是要努力抓住身上僅餘的體溫，絕對不能放開。



［喂～］細長又堅硬的樹枝戳著白皙的臉頰，［幹肥頓，不行阿，他臉皮意外還挺厚的。］

［誇張啊你，竟然說別人臉皮厚，我確定戳過最厚的就是你，沒有懷疑的阿。］

肥頓用怎麼可能的誇飾口氣毫不客氣的回應艾迪，兩個人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搭檔。彼此之間的默契不用說，更是要好到彼此對話都有獨特而專屬於他們的幽默與笑點。

［來，交給我，我用戳你的一半的力道應該就可以叫醒她了］肥頓接手樹枝，頓時感覺全身的能力都提升了一點點*19，並開始用專業的角度巧妙的戳半精靈的臉。

肥頓才正戳到一半還沒使勁上去的時候，艾迪就直接上前說還是我來好了，讓肥頓只好收起樹枝讓艾迪插隊挑戰叫醒半精靈。［誇張啊你，不要怕阿，這個輸我沒什麼好羞恥的。確定是我最會戳人起來，你臉皮最厚，不管哪一邊你都不會逆轉阿。］

艾迪果斷的用左手托起芙萊宓的下顎骨，另一隻手已經不客氣的招呼在她的臉頰上，［喂～小妖精，起床囉，我要巴下去了喔。］因為被些微移動而造成的空氣流動，帶著低溫席捲進睡袋中，半精靈打個寒顫終於開始不規則顫抖有產生意識的跡象了。

芙萊宓感覺就像是受到強烈的衝擊，心臟一陣不規則跳動，雙眼還感覺因為低溫黏住而無法順利睜開。嘴巴倒是已經率先張開呼氣來調整呼吸與心律，睜開雙眼的她感覺像是宿醉一樣分不清楚東西南北。眼前的景象與認知尚未統一，破舊的棉被呢，不是在小木屋裡面嗎？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，下意識提醒她必須先考清楚身在何處。

［這裡是。。。現在是什麼時間了？］
［天亮一陣子了喔，我們已經收的差不多了，你該起床準備了。］艾迪蹲在她旁邊提醒她需要的資訊，讓她盡快回來狀況。這些有經驗的旅行者很清楚在野外剛醒來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，基本上每個人也都體驗過。

［我剛還以為我睡在小木屋裡呢，難怪怎麼抓緊棉被都那麼冷。］
［睡得很好阿你，連夢中都還在小木屋睡咧。］艾迪已經起身像是犬科般抖擻身體，想讓身體活絡來抵檔嚴寒的清晨。芙萊宓也調整好身上所有的禦寒裝備到正確舒適的位置，起身離開睡袋並睡眼惺忪兩耳垂下的跟肥頓道早安。

［是說夢也太真實，仔細想想那應該是昨天我們睡的小木屋，雖然有些許的不太一樣。］
［常有的事，在野外睡覺常常都會這樣。］肥頓馬上釋出善意的幫芙萊宓解套，［不過是我的話，我會比較希望是夢到睡在家裡，昨天的小木屋確定還是太冷！］

［聽聞過，人說是因為身體太疲憊又發生太多事情，大腦來不及消化。因此會產生很鮮明的夢，仿佛身歷其境在體驗一次，藉此來消化這些過多的資訊。］

［真的嗎？提姆隊長*20。］提姆已經帶馬兒吃完早餐並且散步完回來了，光是人跟東西準備好是不夠上路的，馬兒是重要的夥伴，需要細心友善的對待。［聽聞，］簡潔有力的回答，［我不聰明，僅能將聽到的話語記下並傳答。］提姆是個很好的隊長，在業界聲譽極佳，不管是同行的夥伴幫手或是委託的業主都對他一致好評。他的話不多，用字精簡有力，即便文字跟語言只有短暫的出現，但殘留在空氣中那份厚實的存在感卻久久仍未消去。有人稱之為心之話語，也有人說提姆不用開口就能講話，肥頓則是稱呼隊長使用的是男子漢的語言*21。

芙萊宓一開始不太習慣，但她聽了半天後就理解了為什麼。提姆從不多說太過自己的主觀意見，只是單純的描述事情，或是發表意見，而不會混在一起。而他總是指陳述事實而不做評論的講話方式，會誘使人去思考接下來的答案跟想法，卻從來不去誘導別人跟隨自己的主觀想法。難怪這樣聲譽有加，的確是雇主與部下的最愛呢。

他們一行人已經是過完第三個夜晚了，如今已經是在南部聯邦的州界附近了，今天就可以跨過他們原本所在的明特桑州*22，到達西雪州*23了。通常的行程從華特芬附近出發，會趁還在明特桑州的好氣候搶快趕路，只花兩個夜晚第三天就會到達西雪州的第一個小鎮。由於芙萊宓是第一次長途旅行，提姆也想多鍛鍊經驗還不多的艾迪與肥頓。因此將一開始的行程放慢，把三天的路程分成四天完成，並且第三個夜晚的地點剛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。順便在還可以容忍並且沒有危險的限度下，讓他們體驗寒冷野營來累積經驗。等跨過州界到西雪州以後，隨便在嚴寒的野外過夜可就都是拿生命當賭注了，是絕對不會去刻意做的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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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行人一路往南，理應隨著越靠近正午越來越暖和的氣溫並沒有顯著上升，反而像是跨越到西雪州，天氣也隨著州名變得越來越寒冷。大約在中午的時候走到路的拐彎點，路開始轉往東方，南邊似乎是一些寒帶的針葉林並且地形也較為崎嶇。或許很適合動物居住，但恐怕不適合人類經過。往東面看去，是一個下坡後在上坡，盡頭的山腳下應該就是今天的目的地，康焚蒟鎮*24。

眼看就要到達小鎮，芙萊宓難掩心中興奮之情。雖然一開始對於離開自己熟悉的人事物還是會感到迷惘與害怕，但現在她很明白該好好享受這段旅程。有很多辛苦疲憊的事情，還有好多東西要學，每樣事情都不熟練。但是，一切都是這麼新鮮有趣，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真是太好了！半精靈心裡這麼想，原來世界還有這麼多不一樣的地方，要是我都沒有來過一輩子就在明特桑州度過，似乎變成是有點恐怖的一件事。

最先看到的城鎮邊緣是歡迎的牌子，與一個像是大門與衛哨站組合成的入口，很明確的傳達了意象與分界。當大家終於踏進城鎮，已經中午過後好一段時間了，距離天黑也剩沒多久時間。提姆吩咐肥頓跟艾迪去處理住宿的手續，他們畢竟也來過幾次了，也順帶交代他們之後還要去完成的任務。像是把馬兒帶去馬廄，行李的安置，一些要進貨的價格調查。

半精靈仍然眼睛瞪大的四處張望，就像不安分的小狗一樣每個方向都想去，正躊躇著開往哪邊飛奔一樣。提姆只是從後方這樣看著這樣的半精靈，停了半晌不知是否在思考什麼，然後開口了。

［芙萊宓。］［什麼吩咐，隊長。］雖然自己興奮不已，但她還是知道要維持最基本的本分，做好自己的工作也是這趟旅程最多的學習機會。

［嗯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。］


兩個人沿路走了好一段距離，雖然天氣還是一樣的飄雪與寒冷，但不知為什麼在這城鎮中總覺得比起在荒野中要好上許多。半精靈邊是這麼想的在右邊視線注意到很大的叉路，這個Ｔ字路口應該是重要的記憶點，走過的時候芙萊宓往右邊的大路望去，那邊似乎比起眼前直走的路段要熱鬧上許多。

［不用著急，晚點你自然會需要去那邊一趟的。］

芙萊宓感覺一股視線看透了她，可是她有注意提姆隊長才對，隊長應該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瞧她才對。半精靈不禁的思索，難道自己真的有那麼興奮嗎，到了完全無法掩蓋的地步。但是好奇的力量讓她馬上把這些想法丟到腦後，芙萊宓隨即開始東張西望看看這條路上有什麼店家跟建築，甚至是路邊的裝飾物、建築風格、別人家窗戶裡也好奇的不得了。不知不覺她終於認真的看向前方的最遠處，雖然最尾處有兩棟比較大的建築物分站在道路兩側就像是門神一樣，不過感覺散發的氛圍似乎有些許的維和感，仿佛是跑錯隊伍的士兵就這麼隨便的緊靠在別人連隊的邊上似的。可以明顯的看出，這兩棟建築與其它的建築式不同時期蓋好的。從芙萊宓進入康焚蒟鎮所看到的建築，雖然多少有不同，但大多沒什麼違和感。即便是不同時期建造的房屋，也有不同的風格，但都是＂屬於這個小鎮＂的格調。唯獨這兩棟最邊上的屋子，使用全木造之外，工法與風格也截然不同，就像是完全不同的民族所建造的一樣。

［很怪異是吧，我上次也沒見到這兩棟建築物，看來是新住民。］隊長的目光一樣聚焦在那兩棟建築物上，［如何，是你的話打算怎麼辦？］

［我。。。］芙萊宓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愣住了，他也還在注視著那棟建築，該怎麼辦，什麼怎麼辦呢，半精靈全然跟不上這節奏。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。。。］

［對吧，因為你還不是冒險者，還有很多東西必須教妳呢。］提姆示意要芙萊宓繼續走跟著他走，［你的身分是學生、市民或是一個造訪的旅客，你剛的回答也很正確，以一個市民來說就是這樣，更不要說妳還是剛到這城鎮的旅客而已。］

［但是，這也代表你只是一個旅客，而不是冒險者。而往後，你也會有其它的身分，可能是魔法師、遊俠、傭兵甚至是刺客、殺手。當你有不同的身分後，你也會用不一樣的方式去對待事物與問題，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你的答案了。來吧，往這邊。］

提姆隊長領著芙萊宓往左邊靠過去，看來他們到了第一個目的地了。很普通的房子，不小也不大，外頭並沒有明顯的招牌跟店面，這有些出乎半精靈的想像。總覺得會是到什麼店面、酒館或是旅舍，但就這樣忽然敲一個普通市民家的房門，總覺得有些超現實感。隨著兩聲渾厚深沉的響聲打在結實的木門上，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沉默與等待。


［來了～～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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吭啷吭啷，門鈴的響聲斷斷續續，客人稀稀落落的進入室內。酒館的吧檯一位老先生穿得十分體面，看起來似乎是老闆正在親自執勤，他瞥了瞥室內的各處包括所有角落，在探頭看看外頭，似乎正在煩惱是否該點些燈讓室內亮些。進來的人越來越頻繁，而出去的人則相對的少了許多，店內越來越熱鬧，夥計們也越來越忙碌。肥頓在中央區的一個座位享用著小小的開胃菜，艾迪拿了兩杯中杯的淡啤酒在他對面的位置做下並分了一杯給他。

［如何，有問到什麼嗎？］
［都是瑣碎的事，一時之間也理不清個重點或是關鍵。］
［先邊喝在邊觀察一陣子吧。］艾迪說完邊喝著淡啤酒，邊眼觀四面，耳聽八方，希望能在這段時間再多收集點資訊。

［大致上似乎比起前一兩年，這裡是更活絡了一點，應該吧。］
［這我們也無法得知，只有人不是突然變很多或是很少這點可以確定，其他有什麼小八卦嗎？］肥頓邊插起最後一根熱狗邊一邊詢問艾迪的新情報。

［更多像我們一樣的外來客來到這裡，居民也常常碰到生面孔或是不熟悉的穿著。然後老闆說今年的馬鈴薯收成不是很好，今年價格似乎比去年高不少。啤酒的產量也變少了，收購價起去年又貴了一些，葡萄酒就沒什麼差異，喝的人少也都是進口的。］
［當然阿，我們剛才賣給老闆一批不是嗎，我們就是出口商之一阿。］
［埃，說到這個，你剛給我的是全部了嗎。有沒有留一兩瓶我們自己用？］
［早料到你會沒想那麼多，我留了三瓶下來，今晚估計會被開掉一瓶。兩瓶酒不至於對我們接下來的行程造成什麼不便，是剛好的量！］

肥頓得意的發表完自己的精密計算後，就大口喝一口啤酒。［今年的還真淡，天色眼看快要變暗了，我們快點喝喝先回去交差了。］

外面的天色依然是剛來的鼠灰色，不過可以感覺到確實的一點一滴，一點一滴的變得更深灰。酒館內已經燃起一半的燈火，開始渲染著黃色的火光，更多的聲音、酒精，香味與油脂味在這空間飽滿起來。顯示越來越接近用餐時間，人潮越來越多，也是情報蒐集的最佳時刻。但是這也提醒他們兩個，時間確實的變晚，必須趕緊回去了。提姆隊長並沒有要求他們在這裡盡可能的待下並蒐集最多的情報，而是要他們打理好所有的事務與該辦理事項，情報蒐集只是順便，趕緊回去會合才不會讓小隊擔心。

肥頓與艾迪喝完啤酒後，兩人把嘴上給抹乾淨便起身離去。在要出門的時候，正好有人要進來。是一組三個人，帶頭的人高大魁武，身高完全不輸給肥頓跟提姆隊長，甚至更高。拉哩拉雜的一堆保暖衣物像是垃圾堆般的穿在他甚上，總覺得相當的不合身與搭配。壯碩的身軀與肥頓擦身而過更是窘境，兩個人都是體型厚實寬大，差別大概就在肥頓腹肉比較多，而這位老兄則是胸肉比較多。

［老闆～～我的香辣馬鈴薯還有吧，給我打包一個大份的。要比大份還更大份，但只算大份的錢，老樣子你懂得！］


馬鈴薯還是那麼熱門呢，今年的不是很缺嗎。艾迪心裡不禁這麼想。
穿的那麼畸形，又漲成那樣，鐵定是外地人！肥頓心裡想的則是這個。

［提姆隊長不是必吃香辣馬鈴薯，要買一些回去嗎？］艾迪剛到門外邊問這要出來的肥頓。
［先不要買吧，晚餐是隊長他們那邊要張羅的樣子，還是不要亂買到時候吃不完。］


天色真的又更暗了，是接近快速變黑的日落時段了，氣溫也會在下降一個等級。兩個人趕緊加快腳步前往會合的旅店，上頭的天空開始緩緩的飄下細雪，看來今晚也會是寒冷的一夜。但是兩個人心裡所想的，都是剛剛的那位客人，怎麼看就是令人不安心。如果說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資訊，恐怕就是那位老兄吧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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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19 是樹枝，很普通的樹枝，但不知為何會給人最小單位的勇氣與力量似的。甚至有句古老
       的諺語說：［不知道該帶什麼出門的話，就在包包塞滿樹枝吧。］

*20 提姆。石佛特 Tim Shift

*21 男子漢的語言，相傳男子漢之間不需要言語就可以交談。比起話語，更多是用眼神、氣
      勢、甚至是咆嘯來進行靈魂間的對話。但是最經典與常見的，還是用拳頭對話，雖然大
      多是不怎麼文雅的話。

*22 MintSun St. 明特桑州，是南部聯邦的主要州之一，沙灘之日跟華特芬大學都屬於其中。

*23 WestSnow St. 西雪州，接在明特桑州的南方與西南方，氣候因地形與風流影響，長年
      低溫下雪。唯有在夏季最高溫的時節，因為日光照射時間較長，而不至於那麼寒冷可稱
      為涼爽，當地人喜歡美其名稱之為西涼州。

*24 Converge 康焚蒟鎮，位於西雪州且最靠近明特桑州的重點貿易站。是西雪州數一數二的
      主要大城鎮，不管在貿易商業、食宿、裝備製造、畜牧都很發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