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5月4日 星期一

或許

[如果你離開了,要去哪裡。]
[去黑暗料理界學龍蝦三爭霸。]













[要去喝一杯嗎?]

[這麼難得,你不是不太喝酒的。]

[嗯,是阿,偶爾還是可以的。]

肉絲微微的點頭表示接受,兩個人有默契的移動前往目的地。炎熱的夏天,晚風好像許久未開的店鋪似的已經好久沒有吹拂,而今天更是格外悶熱。金屬盔甲發出一陣一陣的輕響,魷魚肉絲穿著最新款的鎧甲,昂首闊步的踩在風暴之盾的石板路上。堅定有力的腳步聲,也透露出年輕戰士的自信與驕傲。而他眼前的老戰士則不然,芙萊宓穿著密不透風的舊式輕鎧,逐漸衰弱的身體已經無法在支撐更沉重的盔甲了。仿聖騎士的忠誠長衣下看不見他的腳步,沉悶的聲響就像是掉進無底的黑洞一般,再也沒有回來過。他的每一次移動都好像那麼恰巧剛好的用盡最後一絲氣力一樣,一次又一次的構成整個連續動作。年輕的戰士不禁納悶,這真的是剛剛還跟我在克羅莫格前面一起戰鬥的人嗎。


[到了,今天我請客。]


苦行面罩下看不見芙萊宓的臉,只見雙眼部位散發著微弱的藍光。年輕的狼人戰士嚥下一口口水,有時候真是猜不透這老傢伙。確認了自己的伙伴有跟上來後,老戰士這就推開雙門走進酒館,左顧右盼了一下找了個位置坐下。室內怕太悶熱都是用最黯淡的燈光,狼人走到老戰士已經做好的位置旁,發現他已經就定位好像融入昏暗的背景一樣的坐好在點餐了。肉絲隨即拉開椅子,壯碩的身軀適當的調整了一下椅子與桌子的距離,坐下後隨即向左邊剛幫老戰士點完餐的服務生點了杯特大麥酒。

室內雖然喧囂吵雜,但依然能聽到外頭遠方的練兵吶喊聲,那是艾斯藍的守備軍。即便是這種時間也有人在做訓練,有人休息,有人上前線,而有人重傷躺在帳篷。就這麼互換著隨時都有人在做其中一件事。年輕的狼人拉了拉領口調整了一下盔甲與內襯的位置,希望能舒緩一點這已經乾渴的喉嚨與擠壓到的毛皮。麥酒正好上桌,真是一大救星,肉絲馬上狼飲了一大口。瞬間特大杯的麥酒已經空了一半,用手擦了下嘴邊的泡沫後,舒服的抖了下雙耳。


[剛的戰鬥你怎麼看。]肉絲決定不過問什麼原因,就跟平常一樣的討論起戰鬥。

[嗯,日常囉。]芙萊宓放下手上的銀月佳釀簡短的回答。

[可以去找個鐵娘飾品,應該就能順利許多。]

肉絲很敬愛這位同行伙伴,時常會與他討論戰鬥的內容,兩個人是團隊中僅有的戰士。不知從何開始,有一陣子短暫的離開後,回來他就在這了。當然,自己總是不會輸給他,儘管偶爾還是會落後給芙萊宓。但大多是運氣的問題,事後兩個人檢討完找到點原因,下次順利就能改善了。至於為什麼老戰士總是輸給他,自己並沒有多想,人總是有強有弱不可能每個人都一樣。對於自己比別人強大的這件事,並不會特別驕傲,也不會因此瞧不起別人。自信與堅定,這是強者的基本構成元素之一,這也為他帶來成就感,並再次的推動他成為更好的動力。想到這裡,他下意識的同情起眼前的伙伴,那弱者呢?

又是什麼支撐著他們繼續戰鬥下去,總是有強者,也因此有弱者對吧?苦行面罩的兩道藍光依然發出微弱的光芒,但每次看總是看不透,在那背後的究竟有的是氣勢亦或是無。不管對上強大的對手或是凶猛的野獸,強大的生物會散發出氣勢與氣場,而其中又以眼神最明顯。但眼前的伙伴卻令他迷惑了,因為不是敵人對手所以感覺不到嗎。非也,團隊上那些個職業頂尖的人也會散發出高手的氣場。所以果然是弱者,就跟那些缺乏自信的懦夫一樣,不知進取逃避怕事,為團隊帶來各種麻煩的傢伙。肉絲回想起在一些冒險中遇到的隊友,想到就令人心底發寒,真是不敢恭維,再也不想領教。


[或許吧。]阿芙似乎沒有很在意,繼續啜飲剩下的葡萄酒。


不是的。

他也不是這種人,即便他看起來不起眼,又老是敬陪末座,十足的團隊底線守門員。但是他不是!同樣身為戰士,戰鬥的過程與結束後都會交流,肉絲很明白。該做的工作,該執行的任務,一樣也沒少,跟大家一樣盡可能的做得盡善盡美。有些矛盾,又有些不甘心的感覺,都快搞不清楚是誰要來喝酒的了。


[今天是怎麼回事,領隊說了你什麼?]

[嗯~算沒什麼大事吧,就是一次跑位失誤跟傷害嫌太低的老問題。]阿芙抓了抓頭,是說這傢伙明明就帶著面罩。

[跑位失誤,不就是一次失誤嗎,大家也都有失誤吧。]

[或許是進戰吧,領隊總是對進戰的失誤有些不滿。坦補辛苦又重要,無法質疑,這些人可念不得。自己身為遠程多少能體諒法系的辛苦之處,但我們這些野狗職業可就容不得錯了。我們也說不了什麼,畢竟遠程的他永遠都不會犯那些錯,對吧。]

[這樣不是很不公平嗎。。。]肉絲覺得有些鬱悶。

[但是那些的確是失誤不是嗎?不管是什麼理由,失誤就是失誤,必須改正。所以我們該回嘴嗎,不能對吧。]

[哀,不好意思,再給我一杯特大麥酒。]狼人決定向服務生再點一杯酒。

[其實,找你來喝酒,就是要告訴你,我可能下次是最後一次出團了。]

[為什麼!]

[別緊張,只是"可能"而已。]

[就只是些失誤而已,領隊不是也說過了念過再改善就是了。]

[不對喔,不是一些,我今天只有"一次"失誤喔。]肉絲從老戰士的口氣中可以聽出他的話語中帶著微笑。

[嘿咻,]芙萊宓調整了椅子坐正,兩手扣合手肘底在桌面上,即便透過微弱的藍光看不見雙眼,也可以明顯感覺到它的視線強烈的盯著自己。[猜猜看。]

[同樣都是失誤,為何我的那一次就會被特別嚴正的指責?]

[噁。。。]狼人皺著鼻頭,咽喉嗚咽著低吼聲思考著問題的答案。

[我的失誤罪不可赦,尤其是我中的音波這個失誤,進戰絕對不可以有這種失誤。]

肉絲知道這是個提問,即便對方沒有說出疑問的口氣,卻像是一樣質詢一樣。老戰士把手收回靠底載椅背的橫木上,順勢的往後靠,抬頭望向天花板。

[打了這麼久,你有中過音波嗎?]

[有,有幾次。]

[有死嗎?]

狼人搖搖頭,[沒有。]

[我今天有一次也是喔,中了卻沒有死,順利的開狂怒恢復就回來了。]


喧囂的酒館似乎越來越不吵雜,有些變少的客人讓室內又顯得更昏暗了。不再覺得那麼的悶熱難耐,外面吹起了晚風嗎?不知為何的,心中反而有股涼意。炸馬鈴薯的香氣參雜著各種酒味,行程難以形容的品味。只要再加上一些炸雞的油膩感,就嚴然而成一種酒鬼的品味。


[失誤是很微妙的東西,看你怎麼看待他,你能不失誤嗎?]

肉絲搖搖頭。

[失誤一定會有,強者與弱者的差別只在於失誤率的高低,在對每一個事件的失誤可能性加總後。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剛進來的人,可能五把就失誤四把,剩下那把終於撐到別人先失誤而結束。]

[一般的人,可能平均十把、二十把就會失誤一次;頂尖的人,大概三十把、四十把才會失誤一次。但是每一場都有極大的可能會有一兩個人失誤,因為一個團隊就有二十個人,這也就是會如此困難的原因。]


續杯的麥酒又送上桌了,肉絲喝了一大口,希望能讓腦袋更清晰一些,或許吧。


[那又為什麼同樣是失誤,受到的責難不同,是因為犯的是低級失誤嗎?]

[那什麼又是低級失誤呢?低級失誤其實也只不過是平均而言發生機率比較低的事件,而高難度的事件當然發生失誤的機率就高。那因為機率低就不會發生嗎,強者的失誤率也很低,所以你看團隊上的高手們就因此沒失誤過了嗎。]

[不會,對吧。沒人會指責高手偶爾發生一些低級失誤,並因此懷疑他的能力。大家都知道,這種事要他連續發聲個幾次也很難,搞不好一個禮拜就只能看到那麼一次。]


芙萊宓把剩下的一點酒喝完,又重新跟服務生點了一杯酒。面罩下也不知是醉了還是沒醉,或許自己下次酒後在暴風之盾要騎乘的時候,也該搞頂面罩來帶帶。


[容錯。]


[能最佳緩解失誤的東西就是容錯,每個團隊都有容錯範圍。只要在容錯範圍之內,團隊就還算安全,就還能戰鬥下去。]


[嗯,]肉絲有些不解的放下喝到一半的麥酒,心想老戰士是不是已經再說醉話了。

[那又是什麼產生了容錯,很簡單,你看到的一切。更強大的裝備,更好的火力,更堅硬的盾牌,更凶狠的治療,更風騷的走位。裝備、反射、技術、策略、戰術,一切都能影響容錯的程度。]

[那麼怎麼鑑定一個人對團隊容錯的貢獻呢,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徵人的時候要看裝備了。]

[但裝備不代表一切。]

[沒錯,那該怎麼衡量一個人對團隊的貢獻呢。你想得沒有錯,就是那些數字。只要你能提供越優異的成績,就能對團隊帶來更好的容錯能力。]

[有些人雖然數字優異,但失誤率也高。]

[一個數字優異的隊員,失誤率高,就算五把就失誤一把。但他提供的優異成績,可以讓剩下四把都有很好的獲益,甚至失誤的那一把也足夠彌補。]

[但是一個數字不好的隊員,就算失誤率不高,哪怕二十把指失誤一把。但剩下十九把也沒能帶來什麼優秀的利益,那也是枉然。]

[所以只要改善裝備,或許拿個飾品,換個手法之類的。]

[我們每次都時時再檢討我們的手法,沒錯吧。你裝備雖然比我好,但也就那樣的差距而已不是嗎。]

[真的沒有辦法嗎。]

[嗯,沒有辦法。]

[就算兩個完全同等條件的人,哪怕技術都一樣。只要有一個人天運就比另一個好,都能因此分出高下。更何況有這麼多的條件不同。]


[那安格呢,她再移動戰也是打得相當艱辛,領隊也還是希望她留下來。我們是團隊,正是因為想要大家一起突破才努力的不是嗎。更何況現在人也沒有超過,一定有你的位置。]

[正是這樣才麻煩,要是沒有我的位置就好了。]

[阿~安格也是可憐的人,比起來她更辛苦,要是臉皮薄的話。]

[正是因為都有我們的位置才麻煩,如果今天人數夠,我們當後補也沒人會對我們有什麼不滿或是期待。但如果就是固定這些人,要解決問題往前邁進,就只能針對我們了。這可不是辦家家酒,沒人會喜歡天天去跑步、躺在地板上、跑步、躺在地板上、跑步、跳下懸崖。]

[可沒人會這樣被圖毒後,還跟你說恭喜你,又比昨天好一點點了。問題沒有解決,是無法前進的。沒有解決困難的好一點點是沒有意義的。]

[只要解決掉問題就好了吧,也沒有離開的必要。]

[沒錯,解決問題就好了。而我就是要被解決的那個問題,你知道為什麼要針對我的失誤花時間了嗎。領隊必須解決問題,這是他的責任,而我就是那個問題。當你像是問題一般的被人對待的時候,你拼命的追上卻被別人歧視的時候。你還能相信,我們是一個團隊我們要一起過這種事嗎?]

[但是領隊他們,]

[沒錯,]芙萊宓阻止肉絲繼續說下去。[他們是真心的"這麼希望",正是這樣才更糟糕。潛意識與表意識的矛盾會一天一天的侵蝕他們,一天比一天的心煩,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因為正在做著自我衝突的事阿,這一個禮拜已經惡化到開始會慢慢影響到團隊整體了。]


服務生送來加點的酒,是SHOT。老戰士一口乾了這杯,就拉上椅子往門外走去。


[今天我找你來喝酒,]

[嗯。]

[你也知道為什麼我想喝酒,]

[嗯。。。]

[我也喝完酒了。走吧。]


回去要塞的路上,已經聽不到金屬盔甲的聲音,也感受不到風的溫度。只有一片混亂,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想用腳搔搔頭皮的衝動。自己原本對於身為強者的自豪,好像忽然之間又變得有些無法確性了。這樣是對的嗎,所以我歧視著眼前的伙伴嗎。


[我從來沒有歧視過你。]不,不是的。不是這個樣子,我必須傳達出去。

[阿,你沒有,但別人可不是。]

[不應該因為數字的高低而歧視一個人,我也從來沒因為工作不同而歧視他人。]

[當然。歧視才不是因為這些原因,歧視不需要理由。弱者也可能歧視強者,也有窮人歧視富人,更有人互相歧視。歧視並不會因為某些東西的排序而決定方向,歧視就是歧視。只是個事實,並不需要其他構成物。]

[所以你要離開了嗎,我是說,這個團隊。]

[我說了,今天只是找你來喝酒。其他的事,就或許吧。]

[或許。]

[嗯,或許。]





走在影月谷的路上,樹與樹的枝葉摩擦發出稀疏聲,芙萊宓的身影消失在陰影之中。




我不會忘記你的,我在心中這麼默念著。但我仿佛可以看到陰暗之中,有一對藍色的光芒像火焰那樣閃耀著。他對我說,


[你會忘記我的。總有一天會有人取代我,以某種形式某種姿態。]


[但你應該記得我。記得不要變成我,相信我,你不會想當我。]







我走回要塞,好好睡了一覺。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,只記得一對像火焰一樣的藍色眼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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